【裴水】一萼红07
07、南去北来何事、荡湘云楚水，目极伤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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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青玄的和亲，固然是因了他和贺玄多年的情分，可身份使然也不可避免地沾着政治色彩。
贺玄为质多年，虽说无论是他还是历国师无渡手下都有探子安在郑国朝野，但究竟是远离了中枢神经，明里暗里桎梏都少不了。
师青玄在他刚登基两月便嫁了过去，一是稳定两国攻守同盟，二也是明示郑国上下历国立场，算是个震慑。
贺玄也不是白娶。他于历国长大，自然知晓师无渡心腹之患。是以师青玄的家书实则有两件——一封家书，一封盖了郑国玉玺的借兵令。
那一队兵，是师无渡给裴茗备下的保命符。
师青玄与师无渡辅车相依，此番远嫁若贺玄出事尚有余地，若贺玄平安掌权势必只会使师无渡位子坐得更稳、更无从下手。
师无渡是看准了裴家不会甘心，才特特布的局。
裴茗自请离京的算盘他不是猜不到，只是裴家与裴茗一早离了心，介时裴家发起疯来裴茗未必不受池鱼之殃。保险起见，顺水推舟反而是最好的选择。
裴茗那自以为的讨好落在师无渡眼中，显得无稽又荒诞。
裴茗此人，坏就坏在他坏的太有底线。
他既抛不得道义情谊反作一代枭雄，也弃不下一身赤血骨脉当一介孤寡纯臣。
于是他失败，于是他必败。
裴家叛乱一经传出，白锦便将裴茗裴宿押了起来——到底是多事之秋，这两人要是有个什么，别回头说也说不清了。
灵文与郑将明仪刚赶回京城，就听闻了皇帝暴病的消息。
灵文深知师无渡为人倒还算冷静，明仪却着实吓了一跳，差点准备硬闯皇宫。
裴家究竟有些能耐，全城戒严不说，连御用密使的通信也给断掉了。灵文不知计划全部，直觉引玉叛变和北大营之事有猫腻，却因摸不准形势未敢轻举妄动。
兴许是同有裴家印记卫兵并未阻拦，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，裴茗的密信到了。
南宫杰与裴茗相识得早，与师无渡相识得更早。
她未分化时尚在闺中，用化名写话本挂在书局卖。旁的话本多写传奇情爱忠义，独她一个不喜落那些俗套，专写些个权谋经略解闷玩。
照理说这种本子最容易被对头捉把柄做文章，受众少又不好卖。偏她一支妙笔沾纸生花，非但没给任何人落下任何话柄，还卖得颇为畅销，一时洛阳纸贵，人人皆知“灵文真君”名头。
但这些终究只是些玩票性质的小打小闹，女子多化坤泽相夫教子，很快家里就为她订好一门亲事，是京中赫赫有名的纨绔裴茗裴二少爷。
原先对她写话本睁只眼闭只眼的父母轻描淡写几句话下来，书局忙不迭就退回了她辛苦两月写完的书稿。
裴家势大，钓到金龟婿不容易，南宫杰懂。
家人以为她多少会哭闹一阵，不想南宫杰只是在书房默默坐了一会，便找匣子收起了那份书稿，开始依从安排缝绣嫁妆。
直至没过几天，有人托书局递来一张条子，自称水横天，是灵文真君的忠实书迷，听闻真君封笔悲痛不已，想邀真君一见以慰这颗脆弱的心灵。
那邀约地南宫杰也常去，成日女红无聊得紧，她想了想便乔装溜去赴宴。
水横天名字霸道，模样却斯文。两人几句寒暄后越聊越投机，险些误了回家的时辰。临走时要告辞，南宫杰扫了眼“水横天”腰间那一挂金镶玉的龙凤玉佩，行礼道:“民女南宫杰，见过六皇子殿下。”
怪不得书局顶着她爹娘的压力也要递这一条。
六殿下对她如此上道的表现半惊半喜，忙回礼道:“南宫先生请。”
双方都是聪明人，自然都懂这举动背后的意思。
之后两人便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互通有无。
南宫杰作为谋士而言确乎称得上一句尽职尽责，师无渡自己也是有野心有手腕的实干家，硬生从一个无根无基的皇子升为了吏部侍郎，结交了大批人脉——不过他二人再如何心思缜密也还是年轻气盛，一个不留意，便还是着了对家的道。
南宫杰是暗棋，并未与裴茗碰过正面。她早先只知这准夫婿与师无渡关系匪浅，可也真没料到能好到这个程度。
她对裴茗倒没什么想法，只是这样一来怕又要换个夫婿人选。新人人品才貌倒还在其次，南宫家向来明哲保身不沾争储事，若再来个老泥鳅般滑不溜手的，介时穿消息怕要麻烦。
恰在这事彻查时，南宫杰一位叔父的丈人因病过世。虽说用不着跟着服丧，但两家人关系素来亲厚，南宫夫妇也不好在亲兄弟家办白事时讨论女儿婚事，这一茬便搁了下来，南宫杰得了一瞬喘息想对策。
许是时来运转，就在南宫夫人又为女儿相好婆家之时，南宫杰分化了——是个乾元。
女乾元与男坤泽同样少见，南宫夫人膝下只有一女，本来都计划好从族里过继了，登时被这馅饼砸晕了头，晕晕乎乎答应着给她捐了个贡生参考殿试。
而后，又一块更大的馅饼砸了下来——南宫杰抱了一
个状元回家。
别人全当她是神童，南宫杰想想每半个月就要清一次否则根本无从下脚的书房，只得呵呵。
饶是状元，初入官场也不过只做了大理寺一个从五品的小官。杏林宴上她借口头晕躲去清静，回程时却在偌大皇宫迷了路。小宫女期期艾艾说不出个所以然，南宫杰正隐隐要抓狂发火，一个纨绔模样的少年路过，瞥两眼她那一身大红状元服，笑道:“怎么状元郎阁下也会迷路吗？”
机缘巧合下，她便这样与裴茗熟识了。
裴茗说白了还是被护得太好，南宫杰和师无渡不约而同地对他隐瞒了暗地里那些腌臜龌龊。
倒不是伪装些什么只是单纯不想让他知道，上位者手上哪有不沾血的。
可见多了黑暗的人，对光明都不可抑制地会有念想——要么毁灭，要么珍藏。
南宫杰和师无渡都选了后者，或许冥冥中真是这对君臣的默契。
夺嫡多的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，后来种种实不可考。
师无渡与裴茗闹僵的原委她心里门儿清，可也实在无从开口去劝。
能怎么劝呢？劝裴家急流勇退适可而止？裴茗在裴家又没有实权；劝师无渡不要对裴家下手……这话她自己想着都说不出口。
只能两边陪笑，两面妥帖着。
然而再怎么她也是师无渡帝派贼船上一根邦邦硬的铁桅杆，世不可避，该搪塞不过去就是搪塞不过去。
心狠手辣未必是胜者的法宝，但妇人之仁必定是败者的把柄——可出乎南宫杰意料的，她都打好大义灭亲的思想准备了，向来果决的师无渡却定下了一套尽可能保全裴氏的计划。
反对的人不止她一个，连素来利落的引玉在临战前还想着进言，师无渡却出乎意料的固执，咬死了就是不改。
南宫杰于情爱上一向钝感，此时方才明了几分何谓祸水红颜。
……也或者是叫情深不寿的好。
借兵令干系重大，师无渡特意遣了她亲去接洽郑国兵马——不过以南宫杰的城府，如何看不出来这老狐狸打的什么主意，不就是怕白锦不尽全力才用她吊着呢吗。这种近乎于阳谋的小九九她也懒得计较，只是对师无渡让她这么早和裴茗摊牌有些隐约的不安。
脸皮厚了太久心肝都捂黑了不少，她也不确定这一式半寸的忐忑算不算愧疚。
那日她带明仪一路杀进包围圈，裴茗明是有些受她不住，面上匆匆应付完就不再多说。明仪没弄清情况，还特意问她裴茗是不是有事。
南宫杰沉默半晌，头一次主动岔开话题。
师无渡生死不明，南宫杰只能冷静耐下性子拆开密信。
密信上字迹寥寥，是简明扼要一句雪中炭:
“杰卿安:城外泉山西侧泉口三里处有密道直达太子府。保重。”
明仪自觉外人不便观看，在一旁焦急地问:“信里说了什么？”
南宫杰怔了一刻，茫然道:“他说，城外泉山有入城密道……”
当今太子是棵刚过七岁的独苗苗，自是养在皇帝手边千娇万宠地长大。太子府闲置了这些年，空得够长蘑菇，是以裴家掉以轻心，并没严防死守。
城墙高耸，毕竟是死物；进城是最难的。南宫杰好歹多年惨淡经营，从京城混入皇宫问题不大。
安置好其他人，南宫杰机关算尽到了师无渡寝宫，冒险乔装成宫女混入了皇帝的病房。师无渡爱清静，屋里没有旁人。这厮歪在榻上，脸色不怎么好地闭着眼。
南宫杰试探着捏着嗓子道:“陛下，陛下？到午膳时间了，您该起来用膳了。”
师无渡哈欠道:“不是刚吃了么，打量孤又怀了一孕傻三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君臣二人打了个尴尬无比的照面。
南宫杰……她着实有些不知说什么好，按了按
眉心道:“陛下……又怀了？”
师无渡:“……是啊，刚两个月的遗腹子呢。”
南宫杰拱拱手:“还是陛下狠，臣自愧不如。一碗安胎药喝得死去活来，想也是陛下独一份的本事。”
师无渡摸了摸鼻子:“密信失联是孤思虑不周。引玉已去办了，你……那个，爱卿近日奔波，就先歇歇吧。”
南宫杰叹道:“陛下不问我是怎么进城的？”
师无渡难得顺着台阶下了:“他们连京城也防上了？”
南宫杰交代几句她观察到的城外布防，终于还是没沉住气:“是裴茗的密信。
“裴茗给我们指了一座密道，泉山西侧泉口三
里处。有一条密道直达太子府。”
南宫杰几乎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:“…陛下…”
密道内有标识，建造日期是叛王谋逆的那一
年。
——那是裴茗给师无渡留的后路。
十年前的退路。
师无渡半晌没吭声，末了才晦涩阖眼道:“……孤给过裴家机会……”
“……可您没有给过他机会。”
两人相对无言，默默对坐了一会。
约摸快到晚膳时有人送了食盒过来，师无渡掀起夹层拆出一张字条，看完后脸色越发莫测。
南宫杰敏锐道: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师无渡组织不出语言，叹口气将纸条给了她。
裴家那位裴青天因不堪宗族作乱，利用自己身份调虎离山将北大营军令偷出想送去皇宫，不料路上事发暴露，一路逃至六部处，带着浑身累累伤疤一头撞死在礼部部院的大柱之上，还早早命家丁将自己和军令一把火烧了个干净。
禁卫军是引玉在管，裴家在京最大的依仗便是北大营。
如此一来，只消先防住外地驻军骚动，这场政变带来的损失便可直线下降。
裴大人不知引玉“作乱”深浅，还寄希望于这位禁军统领能良心发现……还好他赌对了。
“你和明仪一共带了多少人？”师无渡忽而道。
“轻装简骑不好太惹人注目，小白只拨了二十八人。”南宫杰道，“现二十二人在臣城南庄子里，五人混在了宫里侍卫中，明仪将军与另外三人藏身于一冷宫处，听凭陛下差遣。”
“侍卫处五人留下护驾，其余所有人，速去城东找一户姓贺的人家。睦儿在那里。护好他。”师无渡冷静道。
南宫杰疑道:“……我也去？”
“你也去。”
这便是在保她了，今次的皇帝倒难得的良心。
“……陛下保重。”
“嗯。回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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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考是bug我瞎编的……反正架空嘛认真你就输了（x
